如何在建筑遗产中探寻过往与当下的共生,是保护工程参与者讨论中的核心话题。历史建筑往往记录着时代的变迁,一边是城市快速发展,一边是城历史底蕴的保护与传承,在新与旧中走出一条新的建设之路,肯尼迪机场TWA航站楼或许给出了一种较为平衡二者的方案。
近日,“闲置”15年之久的肯尼迪机场TWA航站楼重新以酒店的身份对大众开放,其中包含512间隔音客房、餐厅以及零售门店。开放后便被网友称为纽约城市打卡新地标,其受关注程度不言而喻,就连前段时间刚刚结束的 Louis Vuitton 2020早春系列发布会,也将秀场搬到了这里。
改造背景
传奇航站楼的前半生
1. “诞生”
TWA航站楼坐落于纽约肯尼迪机场,是著名建筑师EeroSaarinen (埃罗·沙里宁)在1955年为环球航空公司设计的,并于1962年正式投入使用。
在航空事业刚刚开始起步的时代,乘飞机出行仍是件相对奢侈和不寻常的事情。因此,航空公司希望这个建筑可以抓住航空旅行的精髓,让人们在候机时就提前体验飞行的震撼。
为了体现这一理念,Saarinen大胆的使用了各种曲线来传达传统的直边空间所无法表现的动感。航站楼的屋顶由四片混凝土壳体拼搭而成,犹如一只展翅的大鸟。其内部空间则极富变化,并且非常流畅。大到栏杆和楼梯的结构,小到长椅和电子显示屏的形状,都用曲线的形式统一了起来。同时,楼内硕大的玻璃幕墙提供了极佳的视野,所有飞机的起降都能被清晰的看到。
2. “建筑学奇迹”
建筑主要由一个钢筋混凝土壳体及四个从中心点向外延伸的翼展部分组成。混凝土制成的“双翼”在外部展开,仿佛准备随时着起飞。混凝土结构内以钢筋强化。很难想象这样的流线型建筑构造,最初的灵感竟来自一粒被摁出凹痕的葡萄。
“建筑里大至所有的曲线、空间和元素,小至所有标识、展示板、栏杆和登机柜台的形状,都是经由精心设计而互相匹配的。我们希望每一位旅客在其中都感受到这是一个处处都被设计过的环境,所有部件都是为彼此而生的,"埃罗·沙里宁在1959年施工期间表示。
除了地基结构之外,剩下的建筑立面都由钢结构支撑,采用玻璃幕墙的形式。这些倾斜的玻璃幕墙呈现着固定的角度,令置身室内的旅客产生一种仿若从空中俯瞰地球的幻觉。此外,也凸显了作为航站楼的特性,可以清楚的看到空港中航班往来起降的场景。
这种富有雕塑感的建筑外形,同样影响到了航站楼室内空间的设计,沙里宁将源于曲面外观的几何语言延伸到了内部,设计出连贯、流动的室内空间。包括走道、楼梯、台阶栏杆、服务台及休息室的家具等等,全都采用有机的曲线轮廓形式,渗透在建筑的每一个细节中。
3. 前沿配置
楼内所应用的许多系统在当时也是相当前沿的。例如,它配备了行李转盘,自动开关门,中央广播系统,以及一个巨大的电子标示盘来显示出发时间。同时,还有廊桥与飞机相连,这样乘客就不需要下到停机坪再步行进入航站楼。1994年,TWA航站楼由于其杰出的设计和非比寻常的意义被定为了纽约地标性建筑。
4. 变故
环球航空公司在二十世纪后期开始经历严重的经济问题,并最终在2001年被美国航空公司(American Airlines) 收购。
而TWA航站楼受其建筑形态及体量限制,从外部来说无法满足大型商业客机航行要求,内部空间也无法容纳越来越多的旅客和设施,甚至无法方便残疾人,因此,TWA航站楼于2002年的1月正式关闭。这个航空时代的传奇航站楼到底该何去何从成为了各方关注的焦点,而这场争论则持续了14年之久。
5. 漫漫改造之路
改造方案一(2001):
改成餐厅或者会议中心
负责运营肯尼迪机场的纽约与新泽西港口事务管理局(Port Authority of New York and New Jersey,简称PANYNJ)决定将其主体建筑(head house)保留下来,但是并不继续作为航站楼使用,而初步建议改成餐厅或者会议中心。
此案一出,便遭到了许多遗产保护学者和建筑师的反对,批评主要集中在:
第一,方案中所提到的新航站楼的位置将会遮挡head house原本所拥有的广阔视野,并掩盖了原始设计中所表现出的动感,把大鸟的翅膀完全束缚住了;
第二,TWA航站楼从里到外,从结构到家具都是一个整体,任何的变动都会破坏掉Saarinen设计的统一性。因此,将航站台拆掉就好像“拆掉人物雕塑的一只胳膊”;
第三,此航站楼的建设是美国航空事业发展历史中的重要节点,并且拥有非常明确又单一的设计目的,因此将其改为非航空相关的用途会彻底破坏了它的意义。
同时,这第一版计划并没有对head house的再利用提出具体的规划,也没有保证其维修所需要的资金。并最终引起了业内对于TWA航站楼的保护修复引发了对于现代建筑遗产保护的全面讨论。
改造方案二(2003):
作国际到达大厅,地面交通中心,或者商务舱旅客专用的航站楼
非营利文保组织纽约市政艺术协会(Municipal Art Society of New York,简称MAS)建议把新的航站楼放到head house的一边,而不是环绕着它,以保证视野不被遮挡。同时,添加地下通道,多层道路,和新的候机大厅确保满足旅客的需求。head house本身则可以被用作国际到达大厅,地面交通中心,或者商务舱旅客专用的航站楼。
此方案也同样没有被采纳,因为在2004年,TWA航站楼提名进了NTHP的11个美国最濒危的历史地点名单。2005年,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则将TWA航站楼列入美国国家史迹名录。这样一来,关于这座航站楼的去留问题,需要根据国家遗产保护法规定,由联邦机构进行评估与各方协商共同修订改造方案。
改造方案三(2015):新的TWA飞行中心酒店
2015年夏天,在TWA航站楼关闭14年之后,终于出现了新的再利用方案。美国酒店房地产公司MCR Development将从PANYNJ接手TWA航站楼及周围的一部分土地,并将其改造为新的TWA飞行中心酒店。
整个项目将斥资两亿六千五百万美元,其中六千五百万美元将用于head house的新一轮修复,旨在恢复其1962年的样子。酒店主体则会是建在head house后方的两栋六层高的建筑,并拥有505间客房及四万平方英尺的会议活动空间。
这次的改造方案,在经过了多个公众会议和社区会议后,在在2016年3月被批准通过。
改造之后
最受期待的酒店项目
1. 室内布局
顺应建筑的历史性结构,酒店客房被新建于这座航站楼的两侧, 原本这个巨大的候机楼便改造成酒店大堂重新迎接前来的住客。室内空间大量使用了曲线元素,造型流畅、优美。
屋面拱顶为建筑内部打开一个宽敞且流动的布局,打破了空间的边界。大厅中央的下凹区域,使人们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可以看到通向客房的两条管状走廊和整个机场的运作情况。
TWA航站楼室内标志性的浇筑在地面的休息室,在翻新过程中得到了修复,并配有红辣椒色调的地毯——这是建筑师为该项目创造的标志性颜色。地板的其他部分则覆盖着成千上万的圆形瓷砖。
从接待空间前往位于上层的餐厅和会议室,需要通过一个悬臂式的隧道空间。
酒店拥有6家餐厅和8家酒吧,其中包括大厅下沉式的休息区The Sunken Lounge,在复古的餐厅享受美食的同时,窗外广阔的停机坪更是增添一抹别致的景色。酒店服务者们的工作制服设计,同样来自20世纪50-60年代的着装风格。
酒店办理入住的TWA休息室位于世界贸易中心一号大楼的86层,从这里可以眺望到机场和周边的城市景观。
TWA休息室延续了机场经典的红白配色,接待前台模仿了20世纪60年代由设计师Raymond Loewy设计的TWA的售票柜台。
酒店的512间客房位于沙里宁设计的建筑后面的两座新弧形建筑中,它们配有世界上最厚的幕墙,以阻挡跑道噪音。
客房内部的设计则唤起了航站楼最初的历史,其设计元素让人想起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白墙、深色木地板、胡桃木镶板和青铜装饰是房间的特色,充足的自然光可以通过落地窗照射进来。
好莱坞风格的卫生间、核桃木的Cocktail Bar、木质与皮质的家具充满时代感与贵重感。还有复古的拨盘电话,仿佛穿越回上个世纪《广告狂人Mad Men》的生活中。
2. 统一标识
浴室的装饰包括泡泡灯和水磨石地板。房间里的其他物件使用的都是60年代的原始品牌,包括化妆品、记事本和钥匙卡。
TWA酒店将设有关于喷气机时代和本世纪中期的现代博物馆。它将展出20世纪中期的家具,TWA制服、机上设施和其他TWA纪念品,引发不少人念旧的情怀。
通过通道的连接,人们可以登上修复的洛克希德飞机,飞机内部被布置成特色的餐厅和酒吧,让人眼前一亮。
酒店的天台配有一个10,000平方英尺的恒温泳池酒吧,即使在纽约寒冷的冬天,水温也足够客户下水游泳。
小结
普利策建筑奖获得者——凯文·洛奇曾说:我们常常容易忘记我们是为那些必须看到和使用这个建筑的人们进行设计;我们还常常忘记 这些人都是具有不同需求和品位的独立个体而并非简单的“群众”。我们应承担起创造环境的责任,并利用我们的职权引导和教育社会去改善它的生存环境,而将判定什么是艺术、什么是创造的权力留给未来的时代,让未来的时代评价我们的文明。我们全体现在都应为创造一个 可以与自然和他人和平相处的环境而努力,建设好的建筑即是和平的行动,希望这将不止是空谈。
建筑,作为人类生活场景的载体,以及具有诸多价值的实体,必须经过人们的评判和选择,才会转变为建筑遗产。这种评判和选择的过程必然是主观和善变的,而对建筑实体的操作过程却是客观和冷静的。建筑遗产保护思想的形成正是不断地从“修复”实践中汲取灵感,又不断给予反馈。先不论后期的运营,就单按TWA航站路的改造历程来看,都是对建筑遗产修复再利用的正面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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